希望有一部比较完整的北大校史

期次:第1316期    作者:张翼星   查看:75

  北京大学历史悠久,它走过了一百一十五个年头,却没有留传下为广大师生所公认并乐于传诵的校歌或校训,特别是没有写成一部比较完整的校史,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1998年在迎接校庆一百周年时,我曾提出“八点建议”的首要之点,便是“研究和写出一部比较完整的校史”,“侧重于从教育发展、人才培养和学术文化建设的角度,追溯北大光辉而曲折的历程,揭示北大和教育自身的特点与规律。”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年,此事仍然付之阙如。
  
一、现有校史的缺陷
北大是出版过校史的。比如,1988年曾有萧超然等先生编著的《北京大学校史》(增订本),但只写了1898年至1949年的历程,解放后的60多年更长而更为曲折的历程,至今是完全缺失的,显然不是一部完整的校史。的确,作者搜集了丰富的史料,以诚挚的心态试图再现那个战争与革命年代北大走过的道路,是一份值得尊重的成果。然而这本校史(以下简称《校史》)已经落后于北大和形势发展的要求,并且存在以下的缺陷:
  1.是按中国现代革命史的分期来写的。这种写作体例并不适合于北大校史。北大有自己特殊的历史分期,这种分期应当通过对北大校史的深入研究来揭示和呈现。只有按照比较恰当的历史分期来撰写,才能真正写出反映北大特色与个性的校史。
  2.基本写成了一本学生爱国运动史。北大学生如何参加历史上政治运动,成了全书写作的重点,篇幅几乎占据了2/3;教学状况,人才培养和学术研究,反而成了陪衬,这与北大的基本性质与任务是不相一致的。马克思主义者李大钊在1922年12月17日的《北京大学日刊》上发表《本校成立第二十五年纪念感言》批评北大“学术上的贡献实在太贫乏了。”他说:“我以极诚挚的意思,祝本校学术上的发展。只有学术上的发展值得作大学的纪念。只有学术上的建树值得‘北京大学万万岁!’的欢呼。”
  3.对待校史上某些重要人物的认识与估价,有失全面和公允。比如曾担任校长时间最长的著名教育家蒋梦麟;“五四”运动中学生领袖、曾任代理校长的著名历史学家傅斯年;五四新文化运动主将之一、曾任校长的著名学者胡适;解放前首任教务长、解放后首任校长的著名经济学家马寅初;等等。《校史》中几乎看不到他们的活动与作用。尽管对他们某个时期或某些方面的政治评价可能存在争议,但从校史的总体视角看,他们个人的学术成就,对北大教学、科研、培育人才等方面做出的艰苦努力和积极贡献,应当实事求是地给予公正而合理的评价。
  4.对某些学者的学术成果、重要著作有简单而言过其实的评判。比如对冯友兰在抗日战争时期所著《新理学》和整个“贞元之际六书”,《校史》中说:“实际上是为国民党的法西斯统治制造理论根据。”这显然言过其实。冯友兰写“贞元六书”的初衷,正如他在《三松堂自序》中说:“所谓‘贞元之际’,就是说,抗战时期是中华民族复兴的时期。”“中国一定要胜利,中华民族一定要复兴,这次‘南渡’的人一定要回来。”陈来教授在《冯友兰文集》的序言中指出:“贞元六书”的体系,“是古典中国哲学传统适应于现代社会的新发展。”“是抗战时期哲学家精神活动的写照,也是对这一民族生命转折时代的哲学见证。‘新理学’的体系是现代中国哲学中最重要的哲学体系之一。”
  总之,现有的这部《校史》,虽有成绩和基础,但也存在缺陷,又特别缺少解放后的部分,还是很不完善的。
  
二、期待校史的特点
我们迫切需要一部比较完整、确切、经得起时间和历史检验的校史。它应当具备怎样的特点和重点呢?
  1.侧重于教育和学术的视角。北大在中国现当代高等教育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在科教兴国的事业中担负重大责任;北大又是全国学术、文化的重镇。学术的准则和水平,是一所大学的灵魂,北大尤其如此。因此,教育和学术是北大校史必须紧紧把握的一条主线。
  2.以史为鉴,认真总结北大的基本经验和基本传统。在世纪风雨,百年沧桑中,北大成就辉煌,道路曲折。要不辱使命,做到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就要认真总结北大在发展教育、繁荣学术和培育人才方面的基本经验和基本传统。这种经验和传统,不仅是今后办好北大的精神财富,而且是全国发展学术和文化教育事业的精神财富。北大也有过严重的曲折与损失,教训也是极沉重的,同样需要认真地分析和记取基本的教训。从这里也可以分析、比较各种关于校风校训的提法,探讨在北大起主导作用、形成北大精神血脉、并为北大广大师生所认可的校风校训究竟是什么。
  3.思考和研究杰出人才出现的条件。在现代化建设中,人们对北大寄以厚望是不难理解的。人们迫切期待的,是学术的繁荣和大师的出现。这是当前大学最为薄弱的两个方面。物质的经济的条件固然重要,思想的精神的品格更显珍贵。北大长期经历过经费短缺的困境,西南联大时期的经济条件更是极其艰难,但那时却出现不少杰出人才。各个学科领域一般都有拔尖人物出现,并能出现独立的学术体系和学派。与过去相比,如今大学的经济条件可说相当宽裕了,却难见学术上的杰出人才,校园内再难见到学术大师的身影。原因何在?繁荣学术,培养高质量人才,究竟需要怎样的条件和氛围?物质条件与精神条件的关系如何?“钱学森之问”(为何出现不了杰出人才?)和“温家宝之问”(为何培养不出大师?),北大的校史研究应当尝试着给予回答。
  
三、校史写作的难与易
要写出一部比较完整而可信的北大校史,是一项重大课题,难度很大。由于北大地位,作用的特殊性,难点更多。解放后的部分更难分析与撰写。面对这些方面,不免有畏难情绪出现。这也是完整校史长期难产的主要原因。但我们更应看到当前的有利条件:
  1.校内学者已有较多研究成果和资料编集的积累。除上述《北京大学校史》外,尚有《北京大学与近现代中国》、《北京大学与五四运动》、《蔡元培与北京大学》、《北大旧事》、《北京大学史料》、《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史》、《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史资料》等等,都已公开出版,可以作为研究和撰写完整校史的基础或参考。
  2.北大校史研究室和校史馆,已有较长时期的研究成果和经验积累,为完整校史的撰写提供了一定的准备。
  3.北大档案馆保存了相当数量的历史资料或内部资料,应当供研究者充分利用。
  4.校内各院系尚有一批校史爱好者。他们孜孜不倦地搜集资料,从事各种专题研究,有特殊的积累与成果。尽管各人的观点,视角,以及研究方法,会有种种差异。应当以求同存异,”兼容并包”的姿态共同研究,取长补短,互相促进,共襄盛举。校外和海外的研究者更多。他们关心北大,对北大校史的兴趣甚浓,成果也多。应当高度重视,适当吸取。同时,我们也应当提倡和鼓励各种不同观点,形式和风格的北大校史的写作与出版。
  只要坚持学术的视角,保持学术的良知,发扬学术民主,组织力量,集思广益,不断深入地开展多种形式的研究和讨论,相信经过多方面的艰苦努力,一定能克服困难,让一部比较完整、可信的北京大学校史诞生在当代民族复兴的事业中,这将极其有利于提升北大人的精神层次,有利于促进文化、科学创造源泉的涌流。
  (作者为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