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矶边水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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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燕子矶,是因为知道这是诗人朱湘溺水 的地方。
  从燕子矶公园的侧门进去,没几步,便是怪石 嶙峋、奇石突兀的崖壁了,崖壁平整的石头上,题 刻着不少诗词,此即“摩崖石刻”。有一首是乾隆的 御笔,前两句为:
  “一山飞入大江里,其势翩翩如燕子”。
  我沿着崖壁从纵横曲折的栈道徐徐上爬,从 侧观望整个崖壁,突兀的形态的确像一只展翅的 燕子———虽然在这矶壁上不能看得出燕子矶的真 面目。崖壁上一座亭子,矶上一座亭子,在每座亭 子上俯视,都有不同的层次感和不同的景色。
  在矶顶,往右侧走去,看到一处木牌,上题: “想一想,死不得。”这是陶行知写的。我佩服陶行 之先生的勤奋实践与躬行,然而,对于他推崇武训 的事,却不以为然,建国后批判电影《武训传》,我 倒有几分支持。
  再往前行,是一堆突起的层叠交错的石块堆。 有一巨石酷似酒杯,此即“酒樽石”,李白以之为 杯、以江水为酒放浪的地方。几个人正在此谈笑。
  我回顾,江水茫茫,银白的、浅绿的,江水鳞鳞 地奔涌着,几只轮渡轰隆隆地驶在江面上,翻起) 白的浪花。江岸那边,是零乱模糊的郊区,有房舍、 烟囱和大片的树林,我想像不出“燕矶夕照”的美 景该是如何。
  三三两两走过不少的行人。一对情侣久久地 依偎在酒樽石旁缠绵着,此时的他们,该是心中只 有他们的温存,忘记身边的一切吧。
  我回顾,想找寻朱湘的遗迹,却四顾茫然,没 有一丁点朱湘的遗迹。他该是早被这个世界忘掉 了吧。
  诗人生前是寂寞,死后还是寂寞。
  曾读过朱湘从美国写给妻子刘霓君的信,真 难想象,一个酷爱文学与艺术的人,在信中,竟然 把文学和艺术统统抛在一边不谈,像个家庭主妇 一般唠叨不已,给妻子唠叨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乐此不疲。这些琐事中,一个个的“妹妹”的称呼 中,在对未来的生活的憧憬中,朱湘的变得柔和美 丽的性情呈现在眼前。
  一个人,为什么要突然把自己的幸福捣得粉 碎呢?一个人,为什么要抛弃舒适安逸的生活而走 上穷困寒冷耻辱的道路呢?
  诗人必须依赖神灵的疯狂。我赞叹苏) 林对 朱湘的评论。诗人的性格,诗人的气质,让他不满 于常人的轨道。
  其实朱湘本可以应闻一多的邀请,到武汉过 上安定的生活。其实他完全可以学着猫头鹰,在安 徽大学悠悠地生活下去。然而十字路口,他再次选 择了一条悲惨的道路。
  怪戾、乖僻、偏激,不懂丝毫的人情世故。相 反,在《采莲曲》中,看到的是一幅多么美曼的画 境:夕阳欲坠,霞光如金,荷叶田田,小船在荷叶间 轻飘,岸边杨柳依依,暮霭渐起,歌声袅袅。而冰冷 残酷的世界并非如诗人所想像。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希望用蜡笔,画下 不流泪的天空”。诗人顾城的性情又何尝不是如 此?顾城把自己装在箱子里,在谢烨家门前等待谢 烨,是无知还是天真呢?明净的天空,不流泪的眼 睛,爱是热烈而不排他。顾城最终在激流岛上举起 斧头的情景,实在没有勇气去想象。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对他们来说终究 不会到来。
  歌唱麦子和大地的海子,也终究匍匐在山海 关的铁轨上……轰鸣的列车驶过去,是一个更加 物化的年代。
  燕子矶下是一块平地。细而高的杉树上托着 稀疏的绿叶。地面是厚厚的落叶,如花蕊般,踩着 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音。
  “有风时白杨萧萧着,无风时白杨萧萧着。萧 萧外更听不到什么。野花悄悄的发了,野花悄悄的 谢了,悄悄外园里更没什么。”默默地念叨着,在这 荒芜的杉林中。
  园外的民舍上是两只慵懒的猫,卧在瓦上,阳 光出来了,有一点煦暖,照在瓦上亮堂堂的。
  燕子矶下,没多久便游遍了。临走,却忽然转 身返回矶顶,望着茫茫江水,仿佛又看到了朱湘在 船头,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拿着海涅的诗集。
  (作者为北大外国语学院07级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