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忆毛子水馆长

　　早在1948年，我曾在上海《文汇报》上写文批评过毛 子水，主要是因为他不为北大图书馆采购进步书刊。那篇 文章现在看来，不够全面。现在又想起一些有关的事情， 缕述如下。
　　记得1948年12月底有一天下午，我在东厂胡同碰见 他，他住在东厂胡同。他问我走不走（指撤离北京）？并说 他明天就走，可是衣服还没有干呢！怎么办？怎么办？
　　翌日，我到台基厂（现北京市府大楼东边）给离京的 他和其他友人送行。看到北大秘书长郑天挺站在那里，手 持红铅笔和拍纸本，写下要飞走的北大和清华的教师名 字，撕下来就当飞机票用。人们可以持此“机票”上大轿车 到南苑军用机场登机飞往南京。可是，那时离北平南飞的 北大教师很少，飞机上的空位都被特务占用了。在南京寒 夜中，许多政府官员到机场迎接，只接到少数几位教授， 非常失望。
　　那次南飞的有北大化学系主任钱思亮教授，他后来 成为台湾大学的校长。他的长子钱纯是北大经济系学生， 临走前曾到北大北楼经济系办公室来向我告别，后来他 在台湾当了行政院秘书长，次子钱复到台湾后成为台湾 的外交部长。
　　德高望重的冀贡全教授和许多教授一样，没有离开， 仍住在北大红楼四层朝北的一间屋子里，他的小儿子，著 名的英语翻译冀朝铸也跟他住在一起。我住在419号室， 是北大红楼四层东南角既有南窗又有东窗的一间屋子。
　　毛子水在北大图书馆任内大量地收集古旧书籍，我 看到琉璃厂的书商送来的线装书，堆满了馆长办公室的 地面。
　　毛子水是浙江江山人，他和戴笠是同乡好友。他曾请 戴笠利用遍及全国的特务网从各地收集图书，此事闹得 各地不得安宁！
　　北大图书馆原来没有社会科学阅览室，经我向毛馆 长建议，才设立了社会科学阅览室。
　　1948年底，我在北大北楼举办各国社会主义图书展 览，可是对于德文的花体字，我看不懂，请毛子水帮我查 找和挑选出许多花体字的德文原版图书。
　　毛子水在北大原来开设过“科学概论”课程，后来不 开课了，专任图书馆馆长。
　　为了充实北大的社会科学院书籍，我从国会街北大 接收的原北平大学法商学院提办回许多进步书刊，连同 日本特务机关封存在北平大学法商学院的进步书刊，一 起放在北大北楼法政经济经录室（相当于包括法律、政 治、经济三系的法学院的图书馆）。
　　解放初期，全国都没有找到毛泽东主席主编的《湘江 评论》，北京市委宣传部寄希望于北大图书馆。后来，我们 真的在北大图书馆书库中未经编目的图书堆中找到了整 套的《湘江评论》。
　　北大图书馆内有许多间精致的教授研究室。我虽然 没有，但是经济系主任赵廼 抟教授将他的研究室借给我 用。我曾利用它保存北大党总支 部的全部秘密文件，直到北京解 放。
　　同学们鉴于北大图书馆缺乏 进步图书，特地在北大红楼一层 西头建立了“孑民图书室”，以供 广大同学借用和阅览。鲁迅夫人 许广平闻讯后向此室赠送了一木 箱的《鲁迅全集》。
　　解放前夕，经济系的同学们 准备了大量的新书，隐藏在我主 管的法政经济记录室的书库里。 北京一解放就在北楼的西厢房开 张了一间销售新书的商店。
　　1949年毛子水赴台，从此在 台湾大学中国文学系任教近40 年。1962年胡适在台湾逝世后，毛 子水还为南港旧庄的胡适墓园书 写了胡适墓碑。毛子水1988年逝 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