荨为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而作张兴根
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今，每年国庆的口号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变化，这个变化的过程既能反映党和国 家政治生活、社会生活的变化，也能体现各个不同时期的时代特征。
一、60年国庆口号变迁的若干趋势
每句口号的字数从总体看越来越多。1949年中央颁布的《庆祝中国人民政协成立、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口号》中最长的是18个字：“迅速解放台湾西藏和一切尚未解放的地方！”，其余的多数在10个字以下。到了1967年中央颁布的 《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八周年口号》中，在27句口号中，只有两句在10个字以下：“一定要解放台湾！”“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其余多数在18个字以上。1969年中央公布的20周年大庆口号中总体上每个口号的字数减少了，但却出现了建国后中央公布的国庆口号中最长的一句：“全 世界人民团结起来，反对任何帝国主义、社会帝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特别要反对以原子弹为武器的侵略战争！如果这种战争发生，全世界人民就应以革命战争消灭侵略战争，从现在起就要有所准备！”全句共83个字，7个标点符号，共90个字符！1979年30周年国庆26句口号中20个字以上就有18个，其中40个字符以上的有3句，最长的48个字符。1989年40周年大庆40句口号中，20个字符以上有29句，最长的55个字符，最少的10个字符。1999年50年国庆50句口号中有33句在20字符以上，其中40字以上的有7句，最长的50字符，最短的11个字符。2009年的50句国庆口号中20字符以上的有42句，其中30字符以上的18句，最长的51个字符，最短的10个字符。
这种字数增多的趋势形成的主要原因在于执政党在新时期的任务越来越多，反映在口号上就是文字越来越长。国庆口号的理论性越来越强，也是其越来越长的一个原因。国庆口号越来越长，可以涵盖的内容更周全，更能体现执政党的理论发展与执政理念；而另一方面，却可能不如以前口语化，难以朗朗上口，记起来也就变得难了些。
“万岁”出现得越来越少了。1949年的国庆口号中有7 句带有“万岁”字样：中国人民大团结万岁！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万岁！中央人民政府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1967 年国庆口号中有5句带有“万岁”字样，1969年的口号中也有7句带有“万岁”字样，1979年、1989年、1999年均降为5 句，到2009年更降为4句。“万岁”口号的减少，标志着国庆口号从传统的激情转变到理性上来了。而且，万岁的对象基本上限于国家、党、人民、民族这几个层次，这也表明了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执政理念从过去务虚的成分居多逐渐转为务实的成分居多。
歌颂党的领导人的色彩越来越淡，而强调党的集体领导的倾向越来越明显。在改革开放前的国庆口号中，突出毛泽东的宣传是其中的重要内容，1967年的27句口号中直接涉及到“毛主席”“毛泽东思想”字眼的就有10条，这可谓是这种倾向的集中、也是极端的体现。而在新时期以来，我们的宣传更多地是强调党中央集体领导。1979年的口号：“紧密团结在党中央周围，为实现四个现代化努力奋斗！”1989年的口号：“紧密地团结在党中央周围，为实现党的十三届四中全会提出的各项任务而奋斗！”1999年的口号： “紧密团结在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同心同德，艰苦奋斗，以新的成就迎接新的世纪！”2009年的口号：“紧密团结在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周围，万众一心，开拓奋进，谱写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篇章！”1999 年、2009年这两次口号中虽然突出了江泽民、胡锦涛的作用，但核心还是强调集体领导。
内容越来越丰富，经济领域的问题在口号中占有的比重越来越高。1949年开国时期的口号基本限于政治军事领域；1959年国庆时关于大跃进、人民公社、总路线的内容占了很大的比例，其中不少涉及到经济领域，但总体来看还是宏观的政策性问题，具体到各个领域的问题涉及得还不够。“文革”期间的国庆口号主要是以阶级斗争为主要内容的。从1979年开始，这种政治生活内容为主的倾向发生了很大变化，关于实现四化、增产节约、国民经济调整、计划生育、改善人民生活，以及检验真理标准、解放思想、发展 科教文化等经济文化领域的问题的口号占了相当大的比例。而到了国庆50周年、60周年时，不仅口号总数增多了， 而且涉及到的领域明显宽泛多了，尤其是直接涉及到经济领域的明显增多，1999年有8条，1999年有9条，加上间接涉及到经济问题的就更多了。
二、60年国庆口号中始终不变的一些基本原则和思路
在这60年中，国庆口号也有一些基本不变的内容，这些内容主要是涉及到国庆口号选定的基本原则和思路，具体说来，我认为至少有以下几条：
重大的理论问题、现实问题一直是国庆口号关注的重点。开国大典时我们关注的理论是新民主主义理论，所关注的现实是国家统一和建设新民主主义社会，所以在当年的口号中把拥护共同纲领、拥护人民民主统一战线、发展新民主主义的政治经济文化、统一全中国作为重要内容。“文革”中大家关注的焦点是文化大革命的理论，所以凡与这个运动有关的问题，如斗批改，抓革命、促生产，反帝、反修正主义、反各国反动派都成为重要内容。1979年，我们实现了历史的转折，刚刚经历了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实现了工作重心的转移、三中全会上关于民主法治的讨论，经历了西单民主墙事件，所以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 准、解放思想、改善人民生活、在真理面前人人平等、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就出现在当年的口号中。而在1989年，中国的改革开放经历了10年的发展，从十二大到十三大，我们实行了一系列的方针政策，坚持独立自主的方针，进行改革、开放、搞活，大力发展生产力，既搞物质文明，也搞精神文明，既反“左”，也反右。在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各个领域都发生了重大实践变化和理论新认识，所以在这一年 的国庆口号中集中展示了改革开饭以来我们党和国家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所形成的重要理论成果和认识，如贯彻执行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惩治腐败，等等。1999年的国庆口号中出现的“讲学习、 讲政治、讲正气”，“高举邓小平理论伟大旗帜，坚持用邓小平理论武装全党教育人民！”，“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怕困难、顽强拚搏，坚韧不拔、敢于胜利！”等，都是当时党和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重要的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同样，以人为本、科学发展、和谐社会等概念是新世纪以来新的中央领导集体治党治国的重要理念和重要的实践，这些观念也都出现在2009年的国庆口号中。
党的主要领导人的重要讲话、重要思想一直是国庆口号中的重要内容。在1976年以前，毛泽东同志的讲话、论断基本是国庆口号的重点内容。改革开放以来，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同志的讲话与论断也一直是国庆口号中的重要内容，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是国庆30和40周年、50周年、60周年口号中的重要内容。坚持四项基本原则，解放思想，开动机器，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尊重知识，尊重人才，一国两制，这些耳熟能详的口号都是邓小平同志的原话。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以科学的理论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保障有力……这些都是江泽民同志的重要论述。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夺取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新胜利而奋斗；抓住战略机遇期，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坚持以人为本，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些则是胡锦涛同志在新时期的重要观点。
坚持党的领导、国家的统一、人民的团结、国内各民族的团结的原则始终没有变。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万岁、中国各族人民大团结万岁、完成祖国统一（无论是宣传采用武力解放还是宣传采取和平统一的方式）是60年来我们国庆口号一直不变的内容。
三、很有特色的一次国庆大庆口号
1979年是国庆30周年，这一年中央决定不搞阅兵式、不搞大规模的庆祝活动，以节省资金，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但是，作为一次重要的纪念日还是颁布了庆祝口号。这次口号在形式上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如果仔细考察其内容，尤其是内容的出处和某些方面的倾向性做法，我觉得很有特别之处。这种特别之处，至少可以体现在两个方面：
口号中的很多内容都是当时在党内、国家还不是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的邓小平同志的言论，而作为名义上的最 高领导人华国锋的言论几乎不见于这些口号当中。解放思想，开动机器，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无产阶级专政，坚持共产党的领导，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同心同德，为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奋斗……这些口号都是从邓小平同志在1977 年后的讲话、报告中直接摘取的。这种现象在建国60年间是空前绝后的。
该年的口号中有一句一反我们常用的从正面宣传国庆口号的常规，明确地对党内生活中的不良现象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这句口号完整的句子是：“艰苦奋斗光荣！革新 创造光荣！挥霍浪费可耻！压制批评可耻！”前两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第三句、第四句话则是直指党内不正之风！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什么人可以挥霍浪费？什么人可以压制批评？只能是党内领导同志。这句口号甚至可以说有明确的背景，因为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的中央全会上很多老同志都批评了个别人的挥霍浪费和压制批评的现象。这样的党内批评在党建史上并不足奇，但将其作为国庆口号，实在空前绝后。至于这样的做法如何评价，我想最好是留待历史进一步考察吧。但由此我有一个感想：要开辟非常之时代，必有非常之举动！那种四平八稳、不痛不痒的举措是很难扭转乾坤的。 （作者为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