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的秋，彼岸的秋

　　当阳光从黄绿相间的叶缝里闪闪地照下来时，低头望见地上一片片飘落的枯叶，不觉间，秋天就这样悄悄地走来了。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可惜只有秋雨，没有梧桐。因床恰好在窗户边上，感受到微微的寒意，掀开百叶窗的窗帘，甚至可以看到树叶上映射着对面屋子清冷的光亮。夜里静静听着淅沥的雨声，蓦然想起儿时，在家乡如豆的油灯下，一家人围坐着一同品尝新煮的花生的那种温馨———又到花生收获的季节了，今年的花生收成如何？那块青石板，是否依旧嵌着青泥？蔓上的花生，是否依旧在石板上面飞舞而落地？想想宁静的田园，是否还是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悠远的旋律？昨天看地图的时候发现，我的床头与中国正好分居地球对称的两边，也就是说，如果从我脚底下开始向下笔直地挖下去，挖它一万公里，出来应当正好是家的位置，也许能见到母亲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呢。
　　蒙多娜湖上白帆点点，依稀有未名湖的宁谧，昆明湖的舒闲，仿佛还有家乡烟台海边那种轻浪拍岸；而湖边小山丘上茂密的树林，依稀有着燕园北区的幽静，玉渊潭岸边的荒凉，甚至疑心或许就是村边的那条小路？不知为何，无论多久以后，你总能回忆起曾经的一个特定的场景，抑或是一张笑脸，可能都未曾感到业已记住，却总能让心湖重新漾起涟漪，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永生难忘了吧。
　　“一声呼唤，儿时的伙伴，云儿散开，笑容又回来……”家乡的秋带着母亲的气息，喜欢那种在清晨细细点点的露珠丛中行走鞋被打湿了的感觉，也喜欢目送屋檐下燕子的远去并期待着它们春天归来。或是在暮色降临时的田里，劳作的人们将玉米秸和荒草堆成小堆点燃———那才是真正的篝火，看熊熊的火焰映红的土地，看阵阵的浓烟在苍茫的天色下空旷的田野里升腾；如果能在火中发现烤熟的玉米，那将是对我们这些孩子们最好的奖赏。环顾四周连绵的黛色山峦，如同写意山水，将浓墨洇于纸上，点水铺陈开来，于是层次、意境毕现。
　　医学科学中心（MedicalScienceCenter）在半霜染红半树绿的掩映中风格独特而优美；有着浮雕的柱廊圆拱形的门，门前是三层白色的半圆台阶和一个弧台，衬上斜斜的绿色草坪和杂色的花草，庄重也很亲切，或许我也是这里的有缘之人吧。然而，思念却已蔓延到那片早已零落成泥的叶子上了。在北大的校园里，此时那金黄的银杏叶应当铺满了那条小径，金灿灿的热情，带着点秋的萧索，也牵着我的思绪；想起一年级时还曾经拾起一片寄语其上，而今，零落成泥的不只是叶子，连同那已逝的时光。湖心岛石案旁的酸枣，在我离开北大的日子里，不知有谁仍会去照看着你？博雅塔上中秋的明月，衬着百年古塔浓黑的剪影，永远是经典中的经典。在如水的月光下，放烛船于未名湖中，看点点闪烁，看热情洋溢；而那只飘荡的舟子，载着星辉，载着我们的爱恋与梦想，飘向彼岸。烛光，同学们的歌声与笑声，悠扬的小提琴……难忘昨宵。然而今晨，却酒醒何处？
　　飞越重洋，此岸如斯，抑或彼岸如斯？
　　千山渡上，薛可儿站在楚留香身旁，问正眺望远方的楚留香：你的心，究竟在哪里？
　　（作者为北京大学校友，2001年入学北大元培实验班，05年毕业，现在美国威斯康星大学读博士。）